用稚嫩的姿态顽固的发着光,坚信明亮的光泽会永远持续下去。
这样未染尘埃的光泽炽热的可怕。
照的陈生林千疮百孔。
可陈生林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怀疑,准确的说是强烈的期待,强烈的渴盼。
有日升就会有日落。
清纯的稚子之心是清纯稚子才能拥有的东西。
多年后。
当顾为经高高的升起滑向天际的另一侧,触及过云端,经历过风风雨雨,洞悉了这个世界的全部模样——他终究也会理解自己。
一个人只会有一个命运。
每个人都只是在沿着这条既定好的道路走下去。
可这位伊莲娜小姐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呢?
伊莲娜家族的继承人,她生来就应该洞悉这个世界的法则,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分好人坏人,只有触犯规则会遭受惩罚的人,和触犯规则不会遭受惩罚,并赚的盆满钵满的人。
她应该是和自己完全一样的人才对。
“我说的话难道有错么?”
“不算错也不算对。人是无法选择环境的,混乱的环境天然滋生黑暗。但这不意味着道德就没有意义,道德教导我们不向黑暗的妥协。道德教导我们何而为人,这是一个人成长的意义。懦弱的人,只能做环境的影子,勇敢的人,却能做黑暗里的光。”
“但说句不好听的,伊莲娜家族做了恶事,和你做恶事天经地义是两个概念。”
“先生,今天你的很多话都说的没错。但如果你觉得伊莲娜家族做了恶事,你应该说的是——”
安娜顿了顿,她犹豫了片刻:“你应该说的是伊莲娜家族应该下地狱,而非我同样把坏事干一遍,天经地义。”
“伊莲娜家族不是靠着行善积德、热爱艺术,得到的财富和土地。我的祖先的金币上,同样沾满了普通人的血。你问我这是不是坏事,是的,这当然是坏事。任何辩驳都是狡辩,任何狡辩都是无力的。在奴隶贸易中哪怕只是哑口不言,也是一种温和性的犯罪。K女士的自由,她的舞会,茶宴,她学习艺术的金钱,哪怕她身上的一件裙子,都是由很多很多个没有自由的孩子供养所得。”
“所有的话,都是实话。我无意否认这些,否认这些就是在否认我祖先的一生,把这些事情涂抹的光彩亮丽,他们的人生不会变得更加光艳,而是会变得更加虚幻。”
“所以你说他们是古人?一句简单的古人就把所有的恶行推了个干净。这个理由真好用。”
中年人的语气讥讽,“过去发生的恶行,你就闭眼不看,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。”
“有区别的,他们是古人,做历史的道德审判是有意义的。它的意义不在于让我们宽恕他们过去的罪行,而在于让我们去了解我们今日的自己。”
“对待古人,我们应该有共情之心。”安娜说道。
——
“凡著中国古代哲学史者,其对于古人之学说,应具了解之同情,方可下笔。”
——陈寅格《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审察报告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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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我们把时间倒推几千年前,倒退上万年前,在奴隶制社会里,那么世界上可能几乎只有奴隶和奴隶主两种人。再往后,古代欧洲所有的伟大的明君,光荣的皇帝,聪慧的圣贤……包括所有的艺术家、哲学家或者科学家,毕达格拉斯、苏格拉底、亚里士多德、柏拉图,阿基米德,他们谁不是奴隶主,亦或者不曾接受过帝国的供养?”
“爱比克泰德(注),倒是一无所有的奴隶出身。童年时代因为主人酷毒的鞭打而落下了终身的残疾。但他重获自由之后,却成为尼禄,罗马历史上最有名的残暴皇帝的私人秘书。”
安娜侃侃而谈道。
(注:古罗马哲学家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