艺术基金会的高级管理人员之一。我跟他进了屋,那是一间蛮大的办公室,但它一点也不宽敞。因为它被好几个巨大的文件柜填的很满。那种文件柜一个就有接近三米高,为了够到最上面一层空间,需要用旁边立着的特制小梯子。”唐克斯左手高高的举过头顶,向顾为经示意了一下反正是很大很高的文件柜。
“他问我知道他们每年会接到多少份申请艺术津贴的申请么?我说不知道,他回答说成千上万,理论上所有苏格兰艺术家,所有在苏格兰的土地上举办的艺术展,所有和苏格兰文化有关的艺术展,都在他们的津贴补助范围之内。无论是国宝级歌剧演员的巡回演出,还是一个年轻人想要策化一场关于绵羊的展览。我说是乳制品,他说无所谓那是什么,反正如果把基金里的钱平等的分配在收到的每一份补助申请上,就算他们有一千万英镑,也许每份也连买一份炸鱼排的钱都不够。”
“如今已经办公已经互联网化了,那人告诉我在这些文件柜上所能看到的项目申请,只是过去几年里基金会收到的申请中的一小部分,并非全部,他随手抽了一个文件夹,递给我。那是一份苏格兰歌剧院申请翻修剧院的补贴申请,金额是150万英镑。他说,歌剧院的总经理告诉他,歌剧院里的很多陈设,都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时的东西。如今连天花板都在不停漏水,如果拿不到这笔钱,歌剧院很可能会在未来几年内关门歇业。”
“苏格兰歌剧院应该是很好的歌剧院吧?”顾为经询问道。
“最好的,准确的说,英国第二好,在本土的各种排名中,仅次于皇家歌剧院。”唐克斯回答道。
“英国第二好的歌剧院因为天花板漏水而被迫关门歇业,这是真的么?”顾为经询问道。
“想来应该有夸张的成分吧?这种级别的歌剧院,每年总是能有很多政府拨款拿的,而且也不乏那些来自Oldmoney家族的赞助人。也许歌剧院陈设真有大半个世纪的历史,显得又老又破。但一个贵宾包厢每年的使用权卖个十万镑,应该问题不算大,更多的是上流社会身份的象征。但那份申请上写的内容也不定都是假的,古典艺术行业很缺钱,一把顶级小提琴可能价值1000万镑,但年景艰难的时候,有些知名交响乐团的后备乐手也可能都发不出工资的。能活下去和活的好又是完全两码事。”
策展人点点头又摇摇头。
“至少我手中的那份申请文件,做的挺情真意切的,有翻修计划,有工程设计文件,有歌剧院里的陈设被雨水泡烂发霉的照片,还有歌剧院的经理、艺术总监,指挥、全体150多名乐手,演出人员,工作人员的联名信。信我略略的翻了两页,写得委实算得上情真意切,声泪俱下。看上去一幅要是没有这笔津贴,苏格兰的文化事业就会受到无可挽回的毁灭性打击的模样。我还在上面看到了几位世界级的演奏家的签名。”
“这些都不是重点。重点是——那人把那份文件夹展现给我,然后说……年轻人你看,道理从来很简单。我们总共就只有一杯水,但是全苏格兰的艺术家,都伸着脖子,想要在这个杯子里找到水喝。谁多喝一滴,别人就要少喝一滴。”
“总有些人会渴死。”那人对我说,“总有些人会渴死,这世上大多数艺术家都是不成功的,大多数策展人也是,这是事实。被渴死的人,是被证明不适合这个行业的人。而适合这个行业的人,他们会拼命的找到水喝。很抱歉,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。”
“你说你自己很努力,比其他人都努力,你或许觉得比其他人做的都好,比其他人都更值得获得津贴。但你在这个柜子里看到每一份申请都是这么写的,每一个写下这份申请的人,都是这么想的?你今天带着不满,带着愤怒站在这里,我做为前辈,只问你一个问题——”
唐克斯用力盯着顾为经的眼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