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用色彩的能力,在这个远离一切绘画工具的地方,都被剥夺了。
他身前所呈现的只有线条。
在沙子上,由最朴拙简单的线条呈现出的最朴拙简单的结构。
没有了毛笔,没有宣纸,没有松烟墨、油烟墨、墨锭或者墨汁。
没有藤黄、胭脂、钛白或者花青。
什么都没有。
只有线条本身。
顾为经仿佛一下子站在苍茫且空白的原野中,像盯着刀耕火种年代的原始人随手留下的涂鸦一般,盯着眼前的的图案出神。
出神的久了。
脑海中的所有杂念,盘旋不去的头痛,全部都一同消失。
他开始以前所未有的冷静去审视着身前的线条。
只有用最流利的线条,最干净,最澄彻,最直抵本源的线条,才能捕捉住他刚刚抱着木柴时,站在林荫里,看着一滴反射着阳光的清水,从棕榈叶的缝隙间滴落的瞬间观感。
他想象着它应该怎么随着呼吸自然的生发,怎么如蛇般灵转游动,怎么有力量贯穿它的全身……
顾为经思考了片刻后。
就又收敛了心神。
他不想让它演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狂想。
线条本身便应该是充满细节的。
按照顾为经自我评价,不妄自菲薄的说,他有天赋,也没那么有天赋。
这一行里,他顶多就是一个中上等的资质。
他无法自然而然的就在脑海里编织出杰出而精准的线条,无法像梵·高把握色彩那样,仅仅凭借直觉,就把握住那样热烈的温度。
顾为经再一次的尝试着用手指勾勒起了线条,这一次,他画的非常慢。
年轻人的手指在沙上轻涂着,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力度。
这一次。
一开始,他的手指不停的抖动,那是力量在指尖不听话的汇聚,用了很重的力量想要达到轻柔的效果的南辕北辙的别扭感。
“不要用视觉去感受色彩,要用身体,要用触觉,要用呼吸。”
忽然之间。
他想起了那位果核画廊的安雅女士,在聊天室里告诉过自己的事情。
顾为经曾专门向着对方请教过用手指涂抹颜料时的诀窍。
不要用视觉。
要用呼吸。
他忽然发现,这样的观点,在毛笔的行笔诀窍中同样也有着深刻的体现,也就是所谓的“气”。
力发于指也好,力发于腕也好,力发于臂也罢。
要一笔贯之。
要一气贯之。
无论是用笔触刻画色彩,还是用笔触刻画线条,很多道理都是相同的,很多道理前人都已经说尽了。
老师告诉你的道理,只是老师的道理。
你需要一个契机。
某一瞬间的领悟过后,它才会变成你自己的道理……这原是烂大街的说辞,想要真正的吃透,却很难。
顾为经轻轻的呼吸。
随着吐气。
他慢慢的卸掉了手腕上的力量,让手腕可以回旋运动,让手指顺其自然。
于是。
原本散乱的被推开的沙子,慢慢的变得听话了起来,开始跟着顾为经的手指一起偏斜移动。
就在这个瞬间。
顾为经听到了系统面板的提示。
「叮,恭喜您,您的绘画杂项技法“手指涂抹法”——已经从“普通”评价,提升为“精良”评价。」
顾为经打开系统面板。
虚拟面板上,上方是国画、素描、油画、水粉、水彩的五个分类,原本下方的杂项列表里,仅仅只有画刀画一项。
只有一项杂项技法达到“精良”级以上的时候,才会被系统单独列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