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!”话音未落,他已大步走向殿内案几,袍袖扫落案头残烛,火星飞溅间,狼毫饱蘸浓墨,在素笺上疾走如飞。
《白马篇》的诗句顿时在素笺上奔涌而出:“白马饰金羁,连翩西北驰。借问谁家子?幽并游侠儿……弃身锋刃端,性命安可怀?父母且不顾,何言子与妻?名编壮士籍,不得中顾私。捐躯赴国难,视死忽如归。”
他的笔触越来越快,仿佛要将胸中万千感慨都倾注于这方寸之间。字里行间,跃动着少年游侠时的飒爽英姿,飞扬着纵横沙场的凌云壮志。
当最后一笔“视死忽如归”落下,笔锋戛然而止。曹植的手却仍在微微颤抖,一滴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,重重砸在“捐躯赴国难”五字之上。
墨字被泪水晕染开来,渐渐模糊,化作眼前这一幕幕悲壮的画面:白发苍苍的老兵拄着断戟,独臂士卒咬着弓弦,瘸腿的汉子拖着残躯……
他们不再是史书里轻飘飘的“士卒”,而是用血肉喂过刀锋、用残躯挡住箭雨的活碑,是曹魏铁骑踏碎的每一寸山河里,至今未冷的骨血。
就在此时,宫墙外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。张虎骤马驰来,兜鍪下的脸色铁青:“大将军!西北方向发现曹军旗号,怕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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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再兴抬手止住他的话语,目光投向太极殿方向——曹植正捧着诗稿走出殿门,三千老卒已列成方阵,断戟拄地,酒碗碎在脚边,每个人都仿佛是钉进了青砖的铁钉一般。
“传我将令,”杨再兴握紧赤月枪,“全军退至三百步开外,给他们留些……最后的体面吧!”
吕雯张了张口,却见杨再兴的目光里罕见的肃穆,终是只得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。
蜀军阵列如潮水退去,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兵器与未冷的血迹。
太极殿前,独臂老卒拾起一面残破的“魏”字旗,缠在断刀上做成旗杆。
他转头望向曹植,皱纹里的尘土被泪水冲出沟壑:“陛下,该走了。”
曹植闻言,将诗稿揣入怀中,倚天剑出鞘三寸,寒芒映着他染血的面颊:“诸君且看,今日之大魏,尚有诗,尚有剑,尚有……”
言及此处,他忽然顿住,看着老卒们霜白的鬓角,声音里滚过滚烫的沙砾,道:“尚有不愿屈服之风骨!”
战鼓未响,老卒们已迈着蹒跚的步子向前。独臂老卒的断刀挑起旌旗,第一个撞入蜀军预留的通道。
杨再兴勒马立在道旁,看着他们佝偻却坚挺的背影,忽然抬手右拳猛捶胸甲,向这支魏军老卒致敬行礼。蜀军士卒见状,齐齐以刀柄触地,行起了“横刀礼”。
暮色渐浓时,第一声充满不甘地哀嚎从通道尽头传来。关凤猛地转头,却见杨再兴望着漫天晚霞,低声道:“凤儿妹妹,你可知何为‘老卒’?”
关凤沉吟片刻后,微微摇了摇头,却杨再兴的目光里有痛楚,亦有敬重地道:“‘老卒’便是那些将青春埋在了沙场上,将伤疤刻在了骨血里,明知必死却还要为家国拼尽最后一口气之人……老卒不死,唯渐凋零尔!”
话音刚落,太极殿前便腾起了一片火光。曹植将诗稿抛向空中,素笺在烈焰中蜷成黑蝶,《白马篇》的字迹在火光中明明灭灭,恍若万千铁骑掠过的残影。
此时,杨再兴猛地拨转马头,眼神冷厉如霜,声音里带着一丝铁血道:“对待这些老卒,最大的敬意便是……传令下去,一个……不留!”
军令如山,蜀军将士即刻张弓搭箭,箭雨如蝗般朝着正在奋力拼杀的魏军士卒与殿前一众文武射去。
远处,老卒们苍凉的歌声混着兵器碰撞声传来,却比任何战歌都更让人心颤:“老卒老卒,骨埋故土,魂归星河,佑我大魏……”歌声未绝,便被箭雨与喊杀声淹没